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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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钟,布登勃鲁克参议下了床,从暗门后边一座回旋楼梯走进地下室,洗过澡,再重新把睡衣披上以后,马上就研究起社会大事来。因为每天到这时候,理发师兼市民代表会的代表温采尔先生就端着一盆从厨房打来的热水,拿着理发用具走进浴室来。温采尔先生生着红通通的一双手,一张聪明的面孔。当布登勃鲁克参议扬着头坐在一张大靠背椅上,而温采尔先生开始打肥皂沫的时候,两人几乎总要谈些什么。这场谈话通常都是以夜间休息得怎样和天气如何开始,接着话题一转,谈到世界大事,然后又转到本市新闻,最后以商业和家庭等切身问题结束……这场谈话把刮脸的程序拖得很长,因为每逢参议说话的时候,温采尔先生就不得不把刀子从他的脸上暂时挪开。

「睡得好吗,参议先生?」

「谢谢你,温采尔。今天天气好么?」

「下霜,不大,带着点雪,参议先生。在雅各教堂前面孩子们又已经弄了一条滑冰道,十米长,害得我从市长那儿出来的时候差点摔一跤,这些小鬼头!」

「看报了吗?」

「《公报》和《汉堡新闻》,是的。除了奥尔新尼炸弹案⑤以外没有别的……真可怕,就发生在前往歌剧院的路上……很大一群人呢……」

「喏,这没有什么重大的意义,我想。这和人民没有什么关系,惟一的效果只不过是使警察和报纸受的压力各自增加一倍而已。他也在警备着……可不是,据说总是惶惧不安,这一定是事实,因为他为了保持自己宝座,不得不接连不断地想办法。可是虽然如此,我还是尊敬他。从过去的事看来,他不是个傻瓜。举例说吧,他那粮食贷金和减价售粮的事,真叫我从心里肃然起敬。他无疑很为人民做了一些事……」

「是的,不久之前吉斯登麦克先生也这样说过。」

「是施台凡吗?昨天我跟他谈过这件事呢。」

「普鲁士的腓特烈·威廉的情况非常糟⑥,参议先生,事情不会再拖下去了。人们传说,公爵⑦就要摄政了……」

「噢,这种事怎样发展,我们倒应该注意看看。他现在已经表现出是假自由思想的人物了,这位威廉,而且他对於宪法一定不会像他哥哥那样怀着隐秘的厌恨……只不过是忧郁在耗损着他的精力罢了,这个可怜的人……哥本哈根有什么新闻没有?」

「什么也没有,参议先生。他们不愿意。同盟⑧已经宣布,霍尔斯台因和劳恩布格的总宪法⑨是违法的……可是他们北边就是不愿意撤销……」

「可不是,真是没听见说过,温采尔。他们逼着联邦会让采取行动,假如联邦会议能够更机敏着点的话……哎,这些丹麦人!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唱的一首赞美诗,开首的一句是‘主啊,给我,也给一切对尘世淡泊的人……’当时我不懂什么叫‘尘世’,心里总是把‘淡泊的人’想成‘丹麦人’,独自纳闷,为什么主要特别给丹麦人什么东西呢……」

「您留神我那里破了一块,温采尔,您笑了……是的,再譬如说我们现在这条直通汉堡的铁路吧!在外交上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了,还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是的,参议先生,最愚蠢的是,反对这件事的是阿尔通纳——基勒尔铁路公司,说穿了,也就是霍尔斯台因一族人;不久之前咱们的市长鄂威尔狄克也这样说过。他们特别害怕基勒尔把生意做起来……」

「当然了,温采尔。这条沟通波罗的海和北海的新交通线……您会看到的,阿尔通纳——基勒尔公司一定要千方百计从中破坏。他们可能另外修建一条铁路进行竞争:东霍尔斯台因,新门斯特,诺宜城,这决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们不能让人家吓倒,我们一定要有一条直通汉堡的铁路。」「参议先生对这件事很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