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我想大概是的。」维吉尼亚勉强的说。

「另外一个假设比较起来有趣得多。不管是谁要害死久塞普,这个人也希望把你牵连在内──其实,这也许就是他们主要的目的。他们在任何地方都能轻而易举的害死他,可是,却费九牛二虎之力到这里来。不管他们是谁,他们对你的一切情形,了如指掌。他们知道你在达其特有别墅,知道你平常家里的事务如何安排,也知道你今天下午在兰内拉这件事。现在我要问你一个似乎是很蠢的问题:你有仇人吗,瑞福太太?」

「我当然没有啦──反正,没有那一种仇人。」

「现在的问题是,」安东尼说,「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有两个办法可行:第一,就是打电话给警察局,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单凭你在社会上这样无懈可击的地位,和一向清清白白的生活,你是不会有问题的。第二,就是由我来想个妥善办法处置这个屍体。照我个人的心意,我自然很想采第二个办法。我始终有一个想法,就是看看我能否巧妙的掩饰一个罪行。可是,我又有些神经质,不想造成流血事件。大体上说,我想第一个办法是最合理的。另外,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第一个办法变通一下。打电话给警察局等等,都照样,不过,把手枪和恐吓信的事压下来不报──这就是说,假若那些信还在他身上的话。」

安东尼迅速的翻翻那死人的衣袋。

「他被凶手搜得光光的,」他宣布,「身上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为了寻找那些信件,还会用卑鄙的手段。目前仍然是危机重重。呀,这是什么?衣服里子上有个洞──有什么东西塞在那里,让人粗暴的扯了出来──留下一片碎纸。」

他说话的时候,同时将那纸扯出来,拿到亮处看。维吉尼亚也一块儿看。

「可惜我们没有这张纸的其余部分,」他喃喃的说,「星期四,十一点四十五分,烟囱大厦──看样子好像是一个约会。」

「烟囱大厦?」维吉尼亚大声的问,「多么不可思议!」

「怎么不可思议?这样低级的人不可能到那样高尚的地方吧?」

「今天晚上我要去烟囱大厦。至少我是要去的。」

安东尼猛一转身对她说:

「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我准备今天晚上到烟囱大厦。」维吉尼亚又说一遍。

安东尼目不转眼的望着她。

「我这才明白了。我也许猜想的不对。但是,至少,这是一个想法。也许有人很想阻止你到烟囱大厦吧?」

「我的表兄乔治.罗麦克斯就想阻止我。」维吉尼亚笑笑说,「但是,我实在不会怀疑到乔治会害死人。」

安东尼并没有笑。他正陷入沉思。

「假如你打电话报告警察局,那么,你就休想今天──或者甚至於明天──到烟囱大厦。我想,这样就会使我们那些不知名的朋友张惶失措。瑞福太太,你让我来替你筹划好吗?」

「那么,就是采取第二个办法了。」

「第二个办法。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那个女仆支使出去。你能办到吗?」

「这容易。」

维吉尼亚走出去,到大厅里往楼上叫。

「爱丽思,爱丽思。」

「太太。」

安东尼听到她很快很简单的对女仆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维吉尼亚回到房间里来。

「她走了。我派她去买一种特别的香水──我对她说我所说的那个商店开到八点钟。当然,是不会的。我叫她不必回来,我搭下一班车,随后到好啦。」

「好,」安东尼赞许的说,「现在我们可以着手处置那个屍首了。这是一个老办法。不过,我得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大衣箱?」

「当然有啦。来到地下室去挑一个吧。」

地下室有各种大衣箱。安东尼挑选一个相当大的、结实的箱子。

「这部分工作由我来处理,」他老练的说,「你到楼上去准备一下,我们就动身。」

维吉尼亚照他的话做。她到楼上把那套网球装脱掉,穿一件淡褐色的旅行装,戴一顶很悦目的橘红色帽子。她走下楼来,便看到安东尼正在厅里等候她,身旁放着一个綑得好好的大衣箱。

「我本来想把我个人的情形告诉你的,」他说,「但是,我们今天晚上会很忙。现在,你应该做的是这个。叫一部计程车,把你的行李放到车上,包括这大衣箱在内。乘车到帕丁顿车站。你在那里把行李寄存到行李房。我会在月台上。你经过我身旁时,把行李单丢到地下。我会把行李单拾起来交给你。事实上,我会把单子留下来。你只管到烟囱大厦,其余的事留给我办。」

「你真好,」维吉尼亚说,「把处理这样一个死屍的任务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负责,我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喜欢这个任务,」安东尼满不在乎的说,「我一个朋友吉米.麦克格拉如果在这里,他就会告诉你,这样的任务对我完全适合。」

维吉尼亚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名字?吉米.麦克格拉吗?」

安东尼锋利的眼睛也在注视着她。

「是的。怎么?你听到过他的名字吗?」

「是的……而且是最近,」她犹豫不决的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凯德先生,我必须同你谈谈。你能到烟囱大厦来吗?」

「你不久就会看到我的,瑞福太太──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现在共谋者A偷偷的由后门下。共谋者B堂而皇之的由前门下,然后雇计程车走了。」

计划进行非常顺利,安东尼叫了另一部计程车到了月台,捡起那张行李单。然后,他离开月台,去找到一部破旧的车子。那是他事先买来的一部莫瑞斯.考雷牌的二手货,以备不时之需。

他乘那部车子回到帕丁顿车站,把那行李单递给那个搬运行李的工人。那工人把那个大衣箱由行李间取出来,安置在车子后面。於是,安东尼便把车子开走。

他现在的目的是到伦敦郊外。经过诺丁山,牧人丛,再由金鹰路下去,穿过布伦津和杭斯罗,一直开到杭斯罗与斯泰因之间那条绵亘的大路。那是一条常有人到的大路,不断的有汽车经过。这里不可能显出脚印或者是车辆的痕迹,安东尼找到一个地方停下车。他下了车,先用泥巴将车牌上的号码涂得认不清楚,然后等到听不见路的两头有车子驶近的声音。这时候他就打开衣箱,将久塞普的屍首倒出来,把它安放在马路边,一个转弯的下面,这样经过的汽车前灯就不会照见。

然后,他再坐上车,开走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丝毫不差的,只费了一分半钟。他向右方绕回来,取道白赫穆榉树林,驶回伦敦。在那个榉树林,他又停下车。他挑一株林中最大的树,从容的爬上去。这件事,就以安东尼而论,也算是了不起的功夫了。他在最顶上的一个树枝,接近树身,适於匿藏的地方,将一个牛皮纸的小包放进去。

「这样处置手枪是一个很聪明的办法。」安东尼很得意的这样想。「人人都会在地上搜寻,或者在池塘里捞。但是,如今英国很少有人能爬上那棵树去找。」

然后,他就回到伦敦,和帕丁顿车站。在这里,他把那个大衣箱存起来──这一次是存在另一个行李间,就是在旅客入站的那一边。他现在渴望着有些东西吃,像是上好的后腿牛排,味美多汁的排骨肉,和块头很大的炸马铃薯条。不过,他瞧瞧手表,悲哀的摇摇头。他把他的莫瑞斯车子加满汽油,然后又上路了。这一次是往北开。

他在那个邻接烟囱大厦邸园的马路上停车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半以后。他跳出车子,很容易的就攀登邸园的墙壁,直奔大厦。所费的时间比他以前想的要长些。所以,不久,他就向前快跑起来。在黑夜里,一个灰色庞然大物,隐约可见──那就是烟囱大厦的一排壮丽的烟囱。远方传来一个马厩的钟声,报出三刻钟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五──就是那张字条上提到的时间。现在,安东尼已经在那房子的露台上,抬头向上望那房子的情形,一切都似乎是暗暗的、静悄悄的。

「这些政客,他们很早就睡了。」他暗暗的想。

猛然之间,一个声音震动着他的耳朵──那是一声枪响。安东尼迅速环顾四周。那枪声是由房里传出来的──他可以断定。他等了一分钟,但是,一片死寂。最后他走上去,到一个长的法式落地窗前,据他判断,那声使他吓一跳的枪响就是由那里发出的。他试试窗的把手。是锁着的。他又试试几个其他窗子,一直专心的谛听。但是,没有任何声响打破这一片岑寂。

最后,他想那声枪响大概是自己想像的,或者也许是森林里偶然传来的偷猎者的枪声。他转回身,穿过邸园走回来,模模糊糊的感到不满足,和不安。

他回头看看那个大厦,这时候,二楼上一个窗里的灯忽然亮了,但是一转眼功夫,又熄了。於是这地方又变成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