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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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斯蒂安·布登勃鲁克,汉堡H·C·F·布尔梅斯特股份公司的主人,拿着他那流行的灰帽子和一根顶上刻着半身尼姑像的黄色手杖,走进哥哥的起居室。汤姆和盖尔达这时正坐在一起看书。这是举行洗礼宴那天晚上九点半钟左右的事。

「晚安,」克利斯蒂安说,「啊,托马斯,我有一件刻不容缓的事要跟你谈谈……对不起,盖尔达……非常紧急,托马斯。」

他们走到黑暗的餐厅里,参议把墙上的一个瓦斯灯点起来,打量着他的兄弟。他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除了克利斯蒂安刚回到家中来,他跟他打过招呼以外,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机会跟他谈话。但是在这一天晚上他曾经留心地观察过他,而且发现他不同寻常的严肃、慌乱,另外在普灵斯亥姆牧师讲道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缘故还离开了客厅几分钟……自从克利斯蒂安为了弥补亏空在汉堡从他手里接过一万马克的预支遗产以后,托马斯就没有再给他写过一行字。「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参议当时对他说,「你的钱很快就会折腾完。谈到我个人,我希望将来你少挡我的路。这几年来你一直滥用我对你的兄弟之情……」他现在来做什么呢?一定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什么?」参议问道。

「我撑不下去了,」克利斯蒂安回答说,一边在餐桌旁一张高背椅子上斜着身子坐下来,把帽子和手杖放在瘦怯怯的膝盖上。

「我可不可以问一声,你究竟在什么事上撑不下去了,你到我这里来有什么打算?」参议说,他一直没坐下。

「我撑不下去了。」克利斯蒂安,惶惑不安、神情严肃地来回晃着头,一对深陷的小眼睛东张西望。这一年他才33岁,但是他的相貌却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他那黄中泛红的头发已经这样稀疏,整个头盖骨差不多都露在外面。颧骨突出在两边深陷的面颊上,一个没有肉的、消瘦的弯勾大鼻子在中间昂然挺翘着。

「如果只是这个倒也罢了,」他接着说,一边把手在自己的左半身上从上到下地移动着,却又没触着身体……「这不是疼,这是酸疼,你知道,一刻不停地酸疼,摸不准地方。在汉堡的时候,德罗格米勒大夫对我说,这半边身子的神经太短了……你想像一下,我这半边身子所有的神经都不够尺寸!多么奇怪的事……有时候我觉得这边身子早晚要痉挛,或者麻木不仁,非害一辈子半身不遂不可……你是想像不出来的……没有一天晚上我能够睡安稳觉。我突然惊跳起来,因为我的心忽然停止跳动了,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在我睡着以前,这种情形不是发生一次,而是十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情形……让我仔细讲给你听……是这样的……」

「算了吧,」参议冷冷地说,「我猜你不是为了告诉我这种事才到我这儿来的吧?」

「不是,托马斯,如果只是这件事那倒好了;可惜不只是这一件!是生意上的事……我撑不下去了。」